晴時多雲

〈財經週報-台美經貿佈局〉美中終極衝突白熱化 嶄新國際戰略輪廓成形

2022/06/06 05:30

曾任WTO大使的中研院院士朱敬一與現任大使羅昌發等人出版《Ultimate Economic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Democratic Countries》一書,解讀中國經濟、當前國際的政經對抗與競爭態勢,及未來的可能發展。(記者靳昌玲攝)曾任WTO大使的中研院院士朱敬一與現任大使羅昌發等人出版《Ultimate Economic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Democratic Countries》一書,解讀中國經濟、當前國際的政經對抗與競爭態勢,及未來的可能發展。(記者靳昌玲攝)

記者魏錫賓/專訪

中國與民主國家的必然衝突中國與民主國家的必然衝突

中國主導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(RCEP)在2022年1月1日生效,美國總統拜登領頭成立的印太經濟架構(IPEF)正如火如荼開展;在新一輪的美中競逐短兵相接時,曾任我駐世界貿易組織(WTO)大使的中研院院士朱敬一,與現任大使羅昌發等人出版《Ultimate Economic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Democratic Countries(中國與民主國家間的終極經濟衝突)》一書,希望為台灣建立嶄新的國際戰略輪廓。他在接受專訪時稍觸該書內容,並進一步解讀中國經濟、當前國際的政經對抗與競爭態勢,及未來的可能發展。

國際政經遊戲規則國際政經遊戲規則

朱敬一指出,國際政經遊戲的規則非常特殊。各國政治體系多元,而且互相包容,甚至到了彼此忍耐的程度,但國際經濟運作卻是一元,而且是有強制力的經濟體制。幾乎所有國家都參與的聯合國(UN),是一個多元的國際政治組織,美國雖然討厭俄羅斯,一般政治面的歧見卻常要刻意忽略;可是有164個會員的WTO,有一套全部會員都須遵守的規則,還有仲裁、司法制度,有訴訟程序、上訴機構等,以一致的條件,在國際貿易上約束不公平的競爭。

列寧體制黨政先於經濟 與自由經濟體制必然衝突

他表示,過去美國人促使中國加入WTO,希望經濟運作能夠改變政治制度,後來發現行不通。因為在列寧體制之下,經濟運作反會受政治制度左右。中國因為政治需要而進行網路限制,既完全封鎖了部分網站,中國民眾也無法觸及那些網站提供的商業服務,於是就扭曲了電子商務的經濟運作。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鮮明例子,但足以顯示政治體制的不同如何造成經濟的衝突;當集權政治的網路封鎖限制了經濟運作,衝突必然會發生。這也是為何中國與美國帶頭的民主國家間之經濟衝突不僅無解,而且將綿綿無絕期。

民主與集權國家的競爭衝突還呈現在許多關鍵領域。朱敬一說,像政府補貼。民主國家主要補貼有3類,首先是純科學,第2類是產業應用尚不明顯的研究,但絕不會只讓特定企業受惠,第3是在育成階段、中小企業等。基本上,不會直接把錢送給大企業,但中國沒有限制,甚至更常直接補助華為等大公司,希望爭取某些科技應用領先的地位。

集權黨政貫穿經濟領域 新科技特性擴大不公平競爭

朱敬一指出,具體地講,民主國家要面對的不是惡性競爭,而是「不公平競爭」。民主國家體制內有制衡機制的設計,沒有辦法任意將預算全補助特定公司去商業化一項產品,可是中國可以。隨著科技發展,現在許多產業、企業有規模報酬遞增(increasing returns)現象,像Amazon愈來愈大,愈有能力聚客、發展新服務,將來就有可能更有競爭優勢;而若國家在5G技術領先, 6G也會占先機。即使美國現在推動「無限前沿法案」補助特定產業、企業,但就補貼來講,民主國家不是對手,因為終必受到制衡。雖瞭解錢必須儘快用在刀口上,但民主國家還是有很多限制、還是要招標。用錢若不受制衡,更有可能貪污舞弊亂花;用錢受制衡時,則一定會綁手綁腳,使效率某種程度地降低。

雖然瞭解不公平競爭愈來愈嚴重,但WTO無力、也無法解決這些問題。朱敬一說,首先是因WTO為共識決,在1990年代網路經濟尚未普及時,就已擬定的貿易遊戲規則非常難以修改;另外就是貿易不公平的損失難以計算,譬如在台灣可以點入淘寶,但中國無法連上台灣的momo、Pchome等商業網站,而當我們向WTO申訴競爭不公平時,必須建立損失的數據,也就是若網站未被封鎖時,貿易量應該有多少,如此才能計算損失金額,可是因過去從未有過貿易量,法律上就沒有辦法提出損害賠償。

民主集權decoupling勢在必行 新雙軌世界要有想像力

在不公平競爭無適當解決方式,以及新科技形成的新競爭環境下,朱敬一認為,科技戰將更為激烈,而民主國家與中國的某種經濟「脫鉤」(decoupling),也是必然的趨勢。他指出,5G之後的6G應用低軌衛星,將更為精準定位、無死角,可以應用在無人機等武器、牽涉到國防,因此6G和相關產業一定會decoupling,雙邊都會各自發展。另外,大數據(big data)加上人工智慧(AI)若用於彼此對抗,也將變得可怕,可以做非常精準的假訊息投入,因此在國安考量下,也牽涉到decoupling的問題。

他簡單地做了說明。透過大數據可以收集某人的生活習慣及偏好,若在總統大選前一天,對一個愛狗的選民投遞某總統候選人用菸頭燙狗的深偽(Deepfake)假影片,候選人可能不知道這一假訊息,時間短暫也無法回應。很難估計這種效應與影響有多大,但美國總統大選,以及我們的選舉應該都會受到一些影響。

不過朱敬一指出,若要因此禁掉某些軟體,其實就是把某一類的資料decoupling,不讓它傳輸,這很難想像會變成什麼樣子。過去大家只能看到針對某些產品提高關稅或不准買賣的貿易障礙,未來如果連訊息也切斷,那就是真正成為兩個不同的世界了,這樣的狀況應該超出大多數人的想像。

有的人主張,若是有好的教育、民主穩固,就可以消化假的訊息。朱敬一不這麼認為。他表示,若虐狗影片在選前一天,時間根本不容許消化;然而,朱敬一也指出,我們是民主國家,也不能動不動就限制言論自由或訊息傳遞;美國在面對中國封鎖美國網站造成的電子商務貿易不公平時,也無法報復,因為美國不能禁止美國人上網、連入阿里巴巴網站購物。民主國家有很多高於經濟利益的價值信仰,因此有些競爭技倆就算做得到,我們也不願意這樣做,譬如利用童工降低成本等,所以解決的方法,必須要慢慢摸索。

集權本質不易改變 創新競爭結果等待翻牌

至於若科技、經濟進一步decoupling,那一陣營會成長更快?朱敬一說,「很難判斷」。中國的經濟發展在過去30年一度相當突出,但在大多數的閒置人力、物力資源都投入生產後,成長一定會慢下來,包括台灣在內都曾經歷這一階段,未來必須依賴創新驅動。創新需要兩種條件,一是要有狂野而不受拘束的思考、突破現狀的能力與勇氣,民主國家在這部分占盡優勢;然而,還需有實地測試(field test)的機會,中國可以要求蘇州全部使用華為的產品,先試點,但民主國家做不到。雙方各有一些有利於創新及應用的條件,很難預測創新驅動的發展在那一邊會比較快。

在集權國家,經濟受制於政治,但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,會不會創造政治的民主化?朱敬一說,這算是民主化理論中的一種想法,但在中國的列寧體制之下,「大概是不可能改變」。他表示,民主化有一個關鍵的環節,就是公民社會的力量擴大,比如知識份子開始發聲、人權團體更加活躍、學生運動參與積極、企業對政府的不滿直接反應,使政府感受壓力、改變政策,這是民主化的過程。然而,在列寧體制之下,學校、社區、工廠、企業內部都有黨的組織,黨不只是政治,而是生活,滲透到每一個地方,使反對的聲音出不來。阿里巴巴只是提出一些意見刺激中共黨中央,馬雲就可以被消失,一點都沒有辦法撼動黨的權威;因此,經濟影響政治的那條路,也就完全被堵死了。列寧體制的關鍵就是它到處都在,以致非常難以改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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