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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俊吉。（資料照）
■施俊吉
1944年7月，44個國家代表召美國新罕布夏州的布雷敦森林舉行會議，創設「美元黃金本位制度」。圖為開會地點華盛頓山旅館。（取自華盛頓山旅館網站）
50年前的此時（1971年8月15日），尼克森總統關閉「黃金窗口」，外國政府及其央行再也無法持美元向美國財政部兌換黃金，布雷敦森林體系（Bretton Woods System） 開始解體，4年後完全崩潰。當年美國的單邊行動，曾陷全球於戰慄恐慌，而其漣漪則迴盪至今，綿綿不絕。
布森體系創設 美元釘住黃金、固定匯率
二戰結束前，西方列強在美國新罕布夏州的布雷敦森林舉行會議，意圖為戰後的國際經濟建立新秩序。與會各國在英國凱因斯及美國懷特的領導下同意創設「美元黃金本位制度」，史稱布雷敦森林體系（簡稱「布森體系」）。此一體系有三大核心：
第一，美元釘住黃金，美國保證外國政府及其央行可以按照35美元換1盎司黃金的比率，向美國財政部「黃金窗口」兌換黃金，而且美元不得對黃金貶值。
第二，英鎊、法郎等外國貨幣與美元維持固定匯率。
第三，各國匯率之波動幅度，上下各不得超過1%，貶值與升值皆須經新成立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之同意始能生效。
布森體系是一個可調整的固定匯率之國際貨幣制度，美元是國際交易的媒介、計價單位和價值儲藏的工具。全球的貿易財，包括穀物、糧食、原料、織品和製造品全部在這個沒有匯率風險的環境下自由進行。國際經濟因此既穩定又有秩序，此乃凱因斯的理想，也是英美等國的期盼。遺憾的是，這個體系缺乏韌性，隱藏自我毀滅的種子，最終難以永續，而所有的問題都出在美元身上。
美元外流嚴重 魚與熊掌無法兼得
美元在戰後大量流向世界，這些外流的美元用在馬歇爾計畫和美援之上，也用在駐外美軍和跨國公司的對外投資上。雪上加霜的是，1960年代西德與日本的經濟崛起，美國的國際貿易從順差轉為逆差，進一步擴大美元外流的規模。
美元外流是宿命，因為美元如果不外流，或外流的數量不夠多，全球將缺乏交易媒介。但是外流的數量太多，外國就不希罕美元，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難保。所以外流也苦，不外流也苦，形成一個兩難的問題，這就是著名的特里芬難題（Triffin Dilemma）。
美元外流的嚴重性，從下列數字可以窺得一斑。1955年美國的黃金儲備是217億美元（6.2億盎司黃金），而外國政府持有的美元是135億元，所以黃金對外國美元的比例是160%，美元的價值十足。但是到了1971年夏天，黃金儲備只剩102億美元（2.9億盎司黃金），而外國政府所持有的美元則增至400億元，所以上述比例降低到25%，美國已經沒有能力履行35美元換1盎司黃金的承諾。
儘管如此，美國總統從甘迺迪、詹森到尼克森都口徑一致捍衛美元，直到1971年夏天，美國再也支撐不下去，貿易逆差已達130億美元，通貨膨脹突破兩位數，失業率節節升高，所以美國必須振興經濟。而在各種政策中，美元貶值可以刺激出口，減少貿易逆差，增加就業機會，但是關鍵在於IMF的會員國是否同意美元對黃金貶值？想要調整布森體系鐵打的美元黃金比率，談何容易。
美關閉黃金窗口 全球股市暴跌、美股卻大漲
正因談何容易，所以尼克森總統及其經濟閣員在大衛營密謀三天後，突然在1971年的8月15日（星期日）宣布關閉黃金窗口。隔日，全球股市暴跌，但是華爾街卻欣喜若狂，美股也在當天創下當時最大的單日漲幅。
黃金窗口一關閉，美國如願迫使各國坐上談判桌，4個月後各國在華府達成史密松寧協定（Smithsonian Agreement）：美元對黃金貶值，從35調整為38美元換1盎司黃金，貶值8.57%；馬克對美元升值13.58%，日圓升值16.88%，英鎊和法郎對黃金各升值8.57%，而且黃金窗口永遠關閉。
事後，美國發現貶值幅度不足，無法平衡貿易赤字，所以再度對黃金貶值10%，從此各國對固定匯率不抱信心，紛紛採取浮動匯率。1976年1月，IMF會員國達成牙買加協定（Jamaica Accords）：合法化浮動匯率，並廢除美元黃金兌換率，從此黃金價格由市場決定，黃金不再是國際貨幣制度的中心，布雷敦森林體系澈底崩潰。
貨幣政策獨立 經濟復甦更迅速
布森體系的崩潰，究竟是福是禍，其實不難辯證。從國際經濟理論而言，諾貝爾經濟獎得主Mundell著名的三難選擇（Impossible Trinity）強調一個國家在固定匯率下，無法同時維持資本的自由移動性和獨立的貨幣政策，就像魚與熊掌無法兼得一樣。但是布森體系崩潰後，匯率一旦浮動，魚與熊掌就能兼得了。因此當代主要經濟體之中央銀行可以自由執行負利率與量化寬鬆（QE）等政策，實乃拜貨幣政策獨立性所賜，這在布森體系下是無法想像的。
即因貨幣政策被釋放，所以現代的經濟衰退都比以前容易復甦。Covid-19的復甦速度比2008年的金融海嘯快，而後者的復甦又比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迅速，全因貨幣政策愈來愈犀利。如果今天還停留在布森體系的美元黃金本位和固定匯率制度下，Covid-19的影響可能會跟1929年的大蕭條一樣，10年都走不出困境。
但是，半世紀以來，懷念布森體系者大有人在，因為固定匯率能為國際經濟創造穩定，所以歐元誕生與此有關。歐元區的國家只使用一種貨幣（歐元），形同區內各國永遠維持1比1的固定匯率。
關閉黃金窗口 美影響力依舊在
有人說美國關閉黃金窗口的那一天，標誌霸權結束的開始。但是50年過去了，美國的影響力何曾衰退？美國聯準會（Fed）的一舉一動迄今仍然可以令全球時而戰慄、時而狂喜。（作者曾任行政院副院長，現任台灣金聯公司董事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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