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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慶章 從世界看台灣-13
中國對台調查貿易壁壘，顏慶章提醒切勿忘記吉普林的告誡：「不要自我驚懼！」。（示意圖，法新社）
爭議ECFA存廢與否 是庸人自擾
英國知名作家吉普林（ Joseph Rudyard Kipling，1865-1936 ） 於1907年，僅42歲就榮獲諾貝爾文學獎。他如此告誡我們：「在擧世說謊者之中，有時候最壞的就是我們自己的恐懼。」（ Of all the liars in the world, sometimes the worst are our own fears. ）
今年4月12日， 中國首次對台灣啟動「貿易壁壘」調查，並公告：「調查應在2023年10月12日前結束，特殊情況下可延長至2024年1月12日。」遲至8月17日，在一場例行新聞發布會，面對中國記者詢問調查進度，中國商務部發言人束珏婷稱初步調查顯示，台灣對中國貿易限制措施，涉嫌違反世界貿易組織（ WTO ） 「非歧視原則」及「普遍取消數量限制原則」。並強調近年來台灣禁止進口中國產品範圍有擴大趨勢。記者隨後詢問，倘認定台灣限制措施構成貿易壁壘，目前依「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」（ ECFA ）給與台灣的產品關稅優惠，中國是否會中止或部分中止？束珏婷表示：「將結合調查情況，依據有關規定研究採取相應措施」。
根據中國商務部發言人束珏婷記者會的「官方發言」，吾人可確認兩項訊息，其一是僅稱：「台灣涉嫌違反WTO原則的貿易限制措施」，其二是僅將「研究採取相應措施」，並未敍及「中止或部分中止ECFA所給與台灣產品關稅優惠」。記者會如此文義精確的發言，台灣產業界與新聞媒體竟渲染成ECFA存廢與否的疑懼，台灣如此容易自我驚嚇，吉普林倘地下有知，必定不屑於這般庸人自擾的恐懼！
英國知名作家吉普林（ Joseph Rudyard Kipling，1865-1936 ）。（法新社）
「貿易壁壘」調查期限 到台灣總統大選前一天
值得申論者之一，是上述中國對台灣「貿易壁壘」的調查期限：「特殊情況下可延長至2024年1月12日」。台灣新聞媒體的立即反應是，2024年1月12日的翌日，正是台灣舉行第16任總統大選的日子！
中國政府用心良苦挑選這個「良辰吉日」，藉由調查台灣「貿易壁壘」名義，公然介入台灣總統大選的拙劣意圖，已是不證而自明的真相！做為國家主人的全體台灣選民，倘縱容北京政府「鹹豬手」的「長臂管轄」，則「台灣總統」無論是代表任何政黨獲得國人的付託，豈非終將淪落為中國的「欽定特首」！
其次值得敍明者，調查公告指出台灣禁止進口中國產品，涉及「2455項產品，主要包括農產品、五礦化工產品、紡織品等」。8月19日，台灣行政院經貿談判辦公室回應，此係肇因於中國與台灣在加入WTO時，雙方未就彼此「貿易體制與措施」協商所致。2001年11月15日，台灣獲准加入WTO時，中國公開宣示：「台灣的加入WTO是中國國內事務，而非屬國際範疇。」在明察中國無意以WTO會員關係與台灣相互對待時，台灣於是禁止1,672項工業產品及899項農產品自中國輸入台灣。這是當時陳總統的睿智決策，本人因首任駐WTO常任代表，當然有充分參與的機緣。至於決策相關細節，基於國家利益考量，本人認為仍不宜多做敍述。但經過20餘年歲月，中國未循由WTO體制，要求與我國進行諮商或訴諸爭端解決機制，則為不爭的事實。
根據中國商務部今年4月12日的發文，遲至今年3月17日，甫行收到「中國食品土畜進出口商會」、「中國五礦化工進出口商會」及「中國紡織品進出口商會」正式提交「貿易壁壘調查申請書」，經依據「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法」相關規定，爰於4月12日起，決定對台灣進行貿易壁壘調查。這段文字的描述，堪稱虛假至不值貶抑的田地！試問這三個商會須耗時20餘年，始行發現有此等「貿易壁壘」？尤其中共政權對台灣毫無底線的脅迫威逼，竟未察覺此等「貿易壁壘」的存在？但同為WTO的會員，中國對台灣「涉嫌違反WTO原則」的貿易措施，自甘成為「權利睡眠者」，WTO體制並未有喚醒「權利嗜睡者」的必要！
今年4月12日， 中國首次對台灣啟動「貿易壁壘」調查。（資料照、美聯社檔案照）
WTO體系絕不容許「以牙還牙、 以眼還眼」
從而中國商務部結束台灣「貿易壁壘」調查，倘確認有此「貿易壁壘」的存在。則中國的對應措施為何？容許本人提醒切勿忘記吉普林的告誡：「不要自我驚懼！」但本人理當加以推論可能方式與評估利弊得失。
（1）最不可能方式是「以牙還牙、 以眼還眼」：
亦即挑選包括一、兩千項台灣的農產品及工業產品，禁止輸往中國。倘有如此報復措施，台灣立即可向WTO要求開啟爭端解決機制。在WTO體制，某會員對另一會員倘有歧視貿易待遇，必須循由爭端解決機制，亦即「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瞭解書」（ Understanding on Rules and Procedures Governing the Settlement of Disputes ） ，這是WTO全體會員必須遵守的強制規範。凡有爭端，必須經由「諮商」（ Consultations ） ，「諮商」倘無成效，則可請求「成立專家小組」（ Establishment of Panels ），專家小組階段倘未能解決爭端，接續可請求成立「上訴機構」（ Appellate Body ） 。其中細節毋須在此詳加說明，但WTO體系絕不容許「以牙還牙、 以眼還眼」，中國倘有如此報復措施，不僅立即敗陣在WTO體系，2002年加入WTO刻意廻避與我國的會員關係，也將同時驟然生變！
（2）次不可能方式是提告台灣違反WTO規則：
上述行政院經貿談判辦公室的回應，亦即中國與台灣在加入WTO時，由於未就彼此「貿易體制與措施協商 ⋯ 我方展現善意，從未使用排除條款 ⋯ 我方並未違反WTO規範 ⋯ 中方在此時啟動貿易壁壘調查，完全欠缺正當性」。如此回應意見，本人暫時不作評論。原因無他，倘中國在WTO對台灣提出違反規範的控訴，等同承認台灣加入WTO，並非屬於中國的國內事務！溯自2002年起，本人擔任台灣駐WTO常任代表伊始，中國雖刻意不與台灣發生會員關係，但在「杜哈回合」（ Doha Round ） 談判方殷期間，美國、歐盟、日本、加拿大等先進自由化會員，在20餘項議題，與台灣密切結盟，除在會議場合配合發言外，並聯名提交談判文獻逾百件之多，已是中國備為矚目的事實！當然上述行政院經貿談判辦公室的回應，可留待WTO爭端解決程序進行辨正。
至於中國有無可能中止甚至終止ECFA的適用，由於涉及篇幅甚多，將留至下週刋出。尚請諸位讀者拭目以待吧！
（本文作者顏慶章，曾任財政部長，我國首任駐WTO大使）
顏慶章曾任財政部長，首任常駐WTO大使。（資料照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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